我是一个97年女教师。中考考上了隔壁县师范学校的三年学前教育定向幼师。
2015年,那年我19岁。毕业分配在镇上的村小,因为没有幼儿园,我接手了一个六年级的语文课和一个五年级的英语课。
永远忘不了那个初来乍到,扎着一个马尾,穿着一件条纹短袖,一条黑色紧身裤和一双黑色帆布鞋的小姑娘。更记得刚进教室面对一个个快有自己这么高的六年级学生。三楼的教室光线明亮,一双双眼睛里好奇的目光。好像我才是那个初次和老师见面的紧张学生。 忘不了上体育课的时候,孩子们看到我羡慕的眼神带着我一起玩“抓人”游戏的时候。忘不了那次因为有几个孩子没写完作业被我留下来,陪着他们一起写完发现学校铁门已经锁住了。然后一起穿越垃圾场,跳到田野上,一路狂奔,一起呐喊“越狱成功”的模样。那时候是秋天,田野只剩下枯黄的稻梗,金色的夕阳洒在他们灿烂的笑脸上,风吹起孩子们的头发,一蹦一跳。忘不了一打放学铃,孩子们风风火火的往校外走,我也一边走一边等着回家的班车,因为我速度慢,孩子们也放慢步伐和我一起。我们一大伙人,沿着马路边上,说说笑笑,看花看草看夕阳,把他们一个一个的送回家。有一次送完最后一个孩子宋玮龙,我还没等到车,一个人慢慢走着,突然听到他喊我名字的声音。他骑着他那辆小小的红色自行车,离我越来越近,说要陪我一起走,亲眼看着我上车再回去。
快乐的日子总过的飞快,好心的长辈们教导我要有一个老师的样子,因为我不再是小孩子了。于是我开始拘束了自己。不再和孩子们风风火火的了。可我也没那么爱笑了,没有了最初的那种快乐,孩子们也不适应了,觉得我变了,有些孩子企图用调皮捣蛋来引起我的关注,我也变得更严肃爱发脾气了。
装大人的模样很累,我也知道他们也是装的。他们跳皮筋时跟我闹着玩,用皮筋绕了我几圈,被校长批评没大没小不尊重老师。可其实我内心并没有生气,我知道他们会适可而止的。因为能看到他们对我久违的笑容,我真的很惊喜。但我却没有为他们辩解,我懦弱,因为批评他们的人也没有错。等校长教育完孩子走了,他们主动过来,低头用颤抖的声音跟我说:“对不起,我们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对老师了。”的时候,我的内心好像在滴血,因为我不能跟你们说:“不,你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跟我闹着玩。”我真是个懦弱的人,我只能说:“没关系,我没有生气,你们知道错了就好。”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不敢再说那些毫无修饰的话。这种感觉就好像语文小练习册上面闰土和鲁迅长大后的遇见,永远的,永远的有了一堵墙。对不起,你们的老师真的太懦弱了。
我也知道平时最调皮的某个孩子也是因为原生家庭的特殊情况,习惯用抵抗和武力来保护自己。我想给他更多的关心和爱,却不知道如何成熟的运用,只能一味的宽容理解教育,变成了孩子们心目中会“娇纵”调皮大王的老师。我在厨房炒菜的时候,恰逢孩子们上体育课孩子们都来围观我炒菜,却不敢一直呆在旁边,怕被呵斥,于是看几眼就走了。可是他,看着我手忙脚乱掌勺生疏的样子,跑进来拿过我的锅铲,熟练的翻炒,还跟我说要怎么样才对,第一次见到他成熟的一面,我心里很惊喜很感动。我终于相信用心播种爱,真的能收获爱,即使只能收获一点点,那样也很美丽。
因为工作调动,我要调到另一个学校。知道我要走的消息,孩子们一个个的跟我聊天,希望我可以留下来,希望我不要走,跟我说了前所未有的藏在心里的真心话。我的眼泪犹如大坝决堤。可我害怕我懦弱,我还是选择了离开。孩子们全部出来送我上班车,就连平时最高傲的男孩也来了,站在不远处,一脸无所谓的把玩着手里的什么东西,直到班车开动,才看向车窗,对上我的眼神,然后越来越远。你们和我说:“老师你一定要记得我们,回来看我们,我们也会去看你的。”而我却没有爽快地答应你们,因为我知道,我没那个勇气再见你们,也不知道未来再见面,我要如何面对你们。我真是个绝情的人。
后来有一次他们因为放假,借了电瓶车满心欢喜充满期待的来看我,热情地喊着“徐老师”,我在给班上的学生排舞蹈,他们问我那些孩子是谁,语气透着一丝丝醋味,我又做了一件无法弥补的错事:我没能自然热情的欢迎孩子们。分别那么久,再见面,陌生又熟悉,我不知道该如何和孩子们对话,只是微笑送他们离开,连再见都没有正式的说出口。如果能再重来一次,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再那样,好像我从来都不能面对自己的内心,纠结纠结,错过了最好的时刻。回去以后,他们在qq上和我说,对我太失望了,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把他们忘记了。我的胸口好像被什么堵着,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我知道再也弥补不了。不奢望你们的爱,只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难过。希望你们未来遇见的老师都比我更善良,更爱你们。我真是一个糟糕的老师。
之后,我教过其他的学生,只是再也没有我第一批学生带给我的千姿百味。和他们一起玩游戏的稚气未脱,时不时也会和学生撒娇的孩子气,上课时的声嘶力竭,面对不可管教的孩子的河东狮吼,开心时的狂笑不止,难过时泪流满面的不顾形象。好像在那个秋天都随着他们的背影逝去了。
2019年,我23岁了。陪着一群小可爱从第一天上小学到二年级下学期,我会在上课的时候偶尔提起师哥师姐,会用文字记录下小可爱们发生的有趣的事情,用照片定格笑容灿烂的画面。一路走来,陪着他们从动不动哭鼻子抱告老师到懂得一些道理会自己处理一些小问题。
我好像每天都很快乐,因为他们常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欣喜若狂,和我分享,比如扫清洁区发现了一片爱心形状的树叶;在草丛中发现了只“狗子”(他们给某小虫起的名字);因为表演“呱呱”叫活蹦乱跳的小跳蛙;因为学会了翻跟斗;因为大家齐心协力编的天马行空的童话故事……
知道吗?快乐真的是会传染的,童真也会,和内心纯洁的孩子们待久了,似乎自己也变成了他们一般大小,和他们一起在童话世界里徜徉,我的孩子气因为他们得到了保护,我的笑容因为得到了守护,我的眼泪因为他们得到了净化。每个孩子都是上帝派来的天使,陪伴他们慢慢长大,像牵着一只一只小蜗牛,就会看到绿草如茵花香四溢阳光明媚的路。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不忘初心,和孩子们一起成长。希望未来孩子们回忆起我,很幸运遇见了我就像我很幸运能遇见你们一般欣喜。